秦妇吟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絶，绿杨悄悄香尘灭。
路旁忽见如花人，独向绿杨阴下歇。
凤侧鸾欹鬓脚斜，红攒黛敛眉心折。
借问女郎何处来？含嚬欲语声先咽。
回头敛袂谢行人；丧乱漂沦何堪说！
三年陷贼留秦地，依稀记得秦中事。
君能为妾解金鞍，妾亦与君停玉趾。
「前年庚子臈月五，正闭金笼教鹦鹉。
斜开鸾镜懒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
忽看门外起红尘，已见街中攂金鼓。
居人走出半仓惶，朝士归来尚疑误。
是时西面官军入，拟[二]向潼关为警急；
皆言博野自相持，尽道贼军来未及。
须臾主父乘奔至，下马入门痴似醉。
适逢紫盖去蒙尘，已见白旗来匝地。
扶羸携幼竞相呼，上屋缘墙不知次，南邻走入北邻藏，东邻走向西邻避；
北邻诸妇咸相凑，户外崩腾如走兽。
轰轰昆昆乾坤动，（「昆昆」，蒋云当作「辊辊」。
）万马雷声从地涌。
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烟烘烔。
日轮西下寒光白，上帝无言空脉脉。
阴云晕气若重围，宦者流星如血色。
紫气潜[三]随帝座移，妖光暗射台星拆。
（「拆」，项校作「坼」。
）
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寃声声动地。
舞伎歌姬尽暗损，（「损」，蒋、项校作「捐」。
）孾儿稚女皆生弃。
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
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四]。
旋抽金线学缝旗，纔上雕鞍教走马。
有时马上见良人，不敢回眸空泪下。
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妆成只对镜中春，年幼不知门外事。
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
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
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
瑠瓈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
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
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
北邻少妇行相促，旋拆云鬟拭眉绿。
已闻击托坏高门，不觉攀缘上重屋。
须臾四面火光来，欲下回梯梯又摧。
烟中大叫犹求救，梁上悬尸已作灰。
妾身幸得全刀锯，不敢踟蹰久回顾。
旋梳蝉鬓逐军行，强展蛾眉出门去。
万里从兹不得归，六亲自此无寻处。
一从陷贼经三载，终日惊忧心胆碎。
夜卧千重剑戟围，朝餐一味人肝脍。
鸳帏纵入岂成欢？宝货虽多非所爱。
蓬头垢面狵眉赤，几转横波看不得。
衣裳颠倒言语异，面上夸功雕作字。
柏台多士尽狐精，兰省诸郎皆鼠魅。
还将短髪戴华籫，不脱朝衣缠绣被；
翻持象笏作三公，倒佩金鱼为两史。
朝闻奏[五]对入朝堂，暮见喧呼来酒市。
一朝五鼓人惊起，呼啸喧争如窃语[六]。
夜来探马入皇城，昨日官军收赤水；
赤水去城一百里，朝若来兮暮应至。
凶徒马上暗吞声，女伴闺中潜生[七]喜。
皆言寃愤此时销，必谓妖徒今日死，逡巡走马传声急，又道官军全陈入；
大彭小彭相顾忧，二郎四郎抱鞍泣。
沉沉[八]数日无消息，必谓军前已衔璧；
簸旗掉剑却来归，又道官军悉败绩。
四面从兹多厄束，（「厄束」，项校作「轭束」）一斗黄金一升粟[九]。
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
东南断绝无粮道，沟壑渐平人渐少。
六军门外倚殭尸，七架营中填饿殍。
（「七架」，陈寅恪校作「七萃」。
）
长安寂寂金（今）何有？废市荒街麦苗秀。
采樵斫尽杏园花，修寨诛残御沟柳。
华[一○]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来时晓出城东陌，城外风烟如塞色。
（「塞色」，蒋校作「墨色」。
）
路旁时见游奕军，坡下寂无迎送客。
霸陵东望人烟绝，树鏁（锁）骊山金翠灭。
大道俱成棘子林，行人夜宿墙匡[一一]月。
明朝晓至三峯路，百万人家无一户。
破落田园但有蒿，催残竹树皆无主。
（「催」，项校作「摧」。
）
路旁试问金天神[一二]，金天无语愁于人。
庙前古柏有残枿[一三]，殿上金炉生暗尘。
一从狂宼陷中国，天地晦[一四]冥风雨黑；
案前神水呪不成，壁上阴兵驱不得。
闲日徒歆奠飨思，（「思」，赵遂之校作「恩」。
）危时不助神通力。
我今愧恧拙为神，且向山中深避匿；
寰中箫管不曾闻，筵上牺牲无处觅。
旋教魇鬼傍乡村，诛剥生灵过朝夕。
妾闻此语愁更愁，天遣时灾非自由。
神在山中犹避难，何须责望东诸侯！
前年又出扬震关，举头云际见荆山。
如从地府到人间，顿觉时清天地闲。
陕州主帅忠且贞，不动干戈唯守城。
蒲津主帅能戢兵，千里晏然无戈[一五]声。
（「戈」，蒋校作「犬」。
）
朝携宝货无人问，夜插金钗唯独行。
明朝又过新安东，路上乞浆逢一翁。
苍苍面带苔藓色，隐隐身藏蓬荻中。
问翁本是何乡曲？底是寒天霜露宿？（「是」，项校作「事」。
）
老翁蹔起欲陈辞，却坐支颐仰天哭。
乡园本贯东畿县，岁岁耕桑临近甸；
岁种良田二百壥，年输户税三千[一六]万。
小姑惯织褐絁袍，中妇能炊红忝饭。
千度仓兮万丝[一七]箱，黄巢过后犹残半。
自从洛下屯师旅，日夜巡兵入村坞；
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风吹白虎。
入门下马若旋风，罄室倾囊如卷土。
家财既尽骨肉离，今日垂年一身苦。
一身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万家，朝饥[一八]山上寻蓬子，夜宿霜中卧荻花！
妾闻此父伤心语，竟日阑干泪如雨。
出门惟见乱枭鸣，更欲东奔何处所？
仍闻汴路舟车绝，又道彭门自相杀；
野色徒销战士魂，河津半是寃人血。
」
适闻有客金陵至，见说江南风景异。
自从大宼犯中原，戎马不曾生四鄙，诛锄窃盗若神功，惠爱生灵如赤子。
城壕固謢教金汤[一九]，（徐俊云：伯三三八一、斯五八三四作「斆」。
作「教」误。
）
赋税如云送军垒。
奈何四海尽滔滔，湛然一境平如砥。
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
愿君举棹东复东，咏此长歌献相公。

中和癸卯日春三月，洛阳城内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
路旁忽然看见像花人，只有向绿杨阴下休息。
凤鸾两鬓脚斜侧倾斜，红攒眉敛眉心折。
请问这女郎是什么地方来？含皱眉头想说话的声音先咽。
回头整理衣袖向行人；动乱漂泊沦落怎么可以说！
三年攻陷贼留在秦国的土地，依稀记得关中的事情。
您能为我解释金鞍，我也与你停止玉趾。
“去年腊月月五日，正关闭金笼教鹦鹉。
斜开鸾镜懒于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
忽然看门外起红尘，已经看到街中攂金鼓。
居民走出半仓慌，朝士回来还疑惑。
当时西方官军进入，模拟[二]向潼关为紧急；
都说博野从相对，都道贼军来不及。
一会儿主父乘逃奔到，下马进入门一样痴醉。
适逢紫盖离开流亡，已经看到白旗来遍地。
扶弱携幼竞相叫，上屋沿墙不知道次，
南邻逃到北边邻居隐藏，东邻逃向西边的邻居避；
北边邻居老婆都相会，户外奔腾如走兽。
轰轰隆隆昆昆乾坤动，（“昆昆」，蒋说应该是“辊辊」。
）万马雷声从地下涌出。
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烟烘烔。
太阳轮西下寒光白，上帝没有说空脉脉。
阴云晕气像重围，宦官流星颜色象血。
紫气暗中[三]顺帝座移动，妖光暗射台星拆。
（「拆」，项校作「分裂」。
）
家家血流如泉水沸腾，处处寃声动地。
舞伎歌姬全部暗损，（“损害”，蒋、项校作「丢弃」。
）孾孩子稚女都生放弃。
东邻有个新画眉毛，倾国倾城不知道价格；
长戈拥得上战车，回头香在泪盈把[四]。
旋转抽金线学缝旗帜，才上雕鞍教授骑马。
有时马上见到好人，不敢回眸空流下眼泪。
西边的邻居有女真仙子，一个横向波剪秋水，
装扮成只对着镜子中春，年幼的孩子不知道门外面的事。
一个人跳跃上金阶，斜臂半肩要互相耻辱。
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
南方邻居有女不记姓，昨天好媒人新接受访问。
瑠瓈台阶上听不走，翡翠帘之间空见影。
忽然看庭院刀鸣，身首支离在一会。
仰天掩面哭一声，你妹妹哥哥一同入井。
北边邻居少妇行相催，很快拆说丫环擦眉毛绿。
已经听说打托毁坏高门，不觉攀援上重屋。
一会儿四面火来，想下回梯梯又摧毁。
烟中大叫就像求救，梁上挂着尸体已经成灰。
我侥幸保全刀锯，不敢徘徊很久回过头。
旋梳蝉鬓驱逐行军，强展蛾眉走出门去。
不远万里从现在回不去，亲人从这无处寻觅。
一从陷贼经过三年，整天感到忧虑心胆碎。
晚上睡觉千重剑戟包围，朝餐一味人肝切。鸳帏放进怎么成欢？货物虽多不是所爱。
蓬头垢面狵眉赤，几乎转横波看不到。
衣裳颠倒语言差异，脸上夸耀功劳雕作字。
柏台多人全部狐狸精，兰省诸郎都鼠魅。
还将短髪戴华籫，不脱衣服缠绣被朝廷；
翻着象笏作三公，倒佩带金鱼为两部。
朝上奏[五]对进入朝堂，晚上见喧闹来酒店。
一旦五鼓人惊起，呼啸喧争如我对[ 6 ]。
夜里来探寻马进入皇城，昨天官军收赤水；
赤水离城一百里，朝你来啊晚上回答到。
歹徒马上黑暗吞声，女伴闺房中潜生[七]喜欢。
都说寃愤恨此时销，必须对妖只是今天死了，
徘徊骑马传声急，又道官军保全陈进；
大彭小彭互相顾虑，二少爷四郎抱着马鞍哭泣。
沉沉[八]好几天没有消息，必须对军前已投降；
颠簸旗掉剑退回来，又道官军全部失败。
四面从此多困束，（“厄运束」，项校作「轭系」）一斗黄金一升粟[ 9 ]。
尚让厨房里吃树皮，黄巢机上割人肉。
东南断无粮路，沟壑渐渐平人渐渐少。
六军门外倚僵尸，七架营中填饿死的人。
（「七架」，陈寅恪校作“禁卫军”。
）
长安寂静金（现在）有什么？废市荒街麦苗秀。
砍柴砍尽杏园花，修寨残杀御沟柳。
华[一○]轩绣毅都消散，甲第朱门没有一半。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
昔日繁华都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来清晨时出城东陌，城外风烟如塞色。
（「色」堵塞，蒋校作「黑色」。
）
路旁时见游弈军，坡下寂无迎送客人。
霸陵东望人烟断绝，树拘捕（锁）骊山金翠灭。
大道都变成荆棘林，行为人晚上在墙匡[一个]月。
天明到三峯路，百万人没有一户人家。
破落庄园只有蒿，催残竹树都没有主。
（“催”，项校作「被」。
）
路旁试问金天神[一些]，金天无语愁于人。
庙前古柏有残树桩[一个]，殿上金炉生暗尘。
一从狂宼攻陷中国，天地昏暗[四]昏暗风雨黑一；
案前神水念符咒不成，墙壁上阴兵赶不到。
空闲的日子只是享受奠祭思考，（“思考”，赵国就的校作「恩典」。
）危险时不帮助神通之力。
我现在感到羞愧惭愧笨拙是神，并且向山中深深躲藏；
寰中吹箫不曾听说，席上牺牲无处寻觅。
旋教厌鬼附近乡村，被剥削生灵过日子。
我听了这些话愁更愁，上天派时发生不是自由。
神在山中还避难，为什么要责备望东方各诸侯国！
前些年又出扬震关，他抬起头时看到荆山说。
像从地上府到人间，突然觉得当时清天地间。
陕州主帅忠诚坚贞，不动干戈只有守城。
蒲津主帅能制止战争，千里安然无戈[一个]声。
（「武器」，蒋校作「犬」。
）
朝带着宝物没有人问，夜插金钗只有行。
明天又到新安，路上碰到一个老头讨喝。
苍白脸带苔藓颜色，隐隐约约身藏蓬荻中。
问岳父本是什么乡村？底这是寒冷天霜露宿？（“是”，项校作「事」。
）
老翁暂时起想陈述，但因支下巴仰天痛哭。
乡园本贯东畿县，每年农业面临附近；
每年种肥沃的田地二百壥，年输户税三千[一]一万六。
小姑惯织褐色粗绸袍，中妇女能烧红我吃饭。
千度仓啊万丝[七]一箱，黄巢过后还残半。
自从洛阳驻扎军队，日夜巡逻兵入村坞；
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风吹白虎。
入门下马如果旋风，所有室倾囊像卷土。
家财已尽骨肉分离，今天即将一年辛苦。
一身苦啊什么啊，山中又有千万家，
朝饥饿[一]山上寻找蓬子八，晚上在霜冻中躺在荻花！
我听说这个父亲伤心话，一整天栏杆泪如雨。
出门看到的只有混乱猫头鹰鸣叫，要再向东逃到什么地方？
仍然听说汴州路交通断绝，又道彭门自相残杀；
野色徒销战士魂，黄河渡口半是寃人血。
」
刚才听到有客人金陵到，见说江南风景不同。
从大宼侵犯中原，战马不曾生四个，
铲除盗贼如神功，爱护生灵如婴儿。
护城河本謢教金汤[一个]，（徐俊说：伯三三八一、这五个八三四作“斆」。
作「教」错误。
）
赋税如云送到军营。
怎么办天下尽滔滔，湛然一境平得如同磨刀石。
避难只为网下的人，怀安却羡慕江南鬼。
愿你举棹东再向东，唱这歌献给你长。
* 以上翻译来自百度翻译(AI)，仅供参考

zhōng hé guǐ mǎo chūn sān yuè, luò yáng chéng wài huā rú xuě.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dōng xī nán běi lù rén jué, lǜ yáng qiāo qiāo xiāng chén miè.
东西南北路人絶，绿杨悄悄香尘灭。
lù páng hū jiàn rú huā rén, dú xiàng lǜ yáng yīn xià xiē.
路旁忽见如花人，独向绿杨阴下歇。
fèng cè luán yī bìn jiǎo xié, hóng zǎn dài liǎn méi xīn zhé.
凤侧鸾欹鬓脚斜，红攒黛敛眉心折。
jiè wèn nǚ láng hé chǔ lái? hán pín yù yǔ shēng xiān yàn.
借问女郎何处来？含嚬欲语声先咽。
huí tóu liǎn mèi xiè xíng rén sāng luàn piào lún hé kān shuō!
回头敛袂谢行人；丧乱漂沦何堪说！
sān nián xiàn zéi liú qín dì, yī xī jì de qín zhōng shì.
三年陷贼留秦地，依稀记得秦中事。
jūn néng wéi qiè jiě jīn ān, qiè yì yǔ jūn tíng yù zhǐ.
君能为妾解金鞍，妾亦与君停玉趾。
qián nián gēng zǐ là yuè wǔ, zhèng bì jīn lóng jiào yīng wǔ.
「前年庚子臈月五，正闭金笼教鹦鹉。
xié kāi luán jìng lǎn shū tóu, xián píng diāo lán yōng bù yǔ.
斜开鸾镜懒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
hū kān mén wài qǐ hóng chén, yǐ jiàn jiē zhōng lèi jīn gǔ.
忽看门外起红尘，已见街中攂金鼓。
jū rén zǒu chū bàn cāng huáng, cháo shì guī lái shàng yí wù.
居人走出半仓惶，朝士归来尚疑误。
shì shí xī miàn guān jūn rù, nǐ èr xiàng tóng guān wèi jǐng jí
是时西面官军入，拟[二]向潼关为警急；
jiē yán bó yě zì xiāng chí, jǐn dào zéi jūn lái wèi jí.
皆言博野自相持，尽道贼军来未及。
xū yú zhǔ fù chéng bēn zhì, xià mǎ rù mén chī shì zuì.
须臾主父乘奔至，下马入门痴似醉。
shì féng zǐ gài qù méng chén, yǐ jiàn bái qí lái zā dì.
适逢紫盖去蒙尘，已见白旗来匝地。
fú léi xié yòu jìng xiāng hū, shàng wū yuán qiáng bù zhī cì,
扶羸携幼竞相呼，上屋缘墙不知次，
nán lín zǒu rù běi lín cáng, dōng lín zǒu xiàng xī lín bì
南邻走入北邻藏，东邻走向西邻避；
běi lín zhū fù xián xiāng còu, hù wài bēng téng rú zǒu shòu.
北邻诸妇咸相凑，户外崩腾如走兽。
hōng hōng kūn kūn qián kūn dòng, kūn kūn, jiǎng yún dàng zuò gǔn gǔn.
轰轰昆昆乾坤动，（「昆昆」，蒋云当作「辊辊」。
wàn mǎ léi shēng cóng dì yǒng.
）万马雷声从地涌。
huǒ bèng jīn xīng shàng jiǔ tiān, shí èr guān jiē yān hōng tóng.
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烟烘烔。
rì lún xī xià hán guāng bái, shàng dì wú yán kōng mò mò.
日轮西下寒光白，上帝无言空脉脉。
yīn yún yūn qì ruò chóng wéi, huàn zhě liú xīng rú xuè sè.
阴云晕气若重围，宦者流星如血色。
zǐ qì qián sān suí dì zuò yí, yāo guāng àn shè tái xīng chāi.
紫气潜[三]随帝座移，妖光暗射台星拆。
chāi, xiàng xiào zuò chè.
（「拆」，项校作「坼」。
）
jiā jiā liú xiě rú quán fèi, chǔ chù yuān shēng shēng dòng dì.
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寃声声动地。
wǔ jì gē jī jǐn àn sǔn, sǔn, jiǎng xiàng xiào zuò juān.
舞伎歌姬尽暗损，（「损」，蒋、项校作「捐」。
yīng ér zhì nǚ jiē shēng qì.
）孾儿稚女皆生弃。
dōng lín yǒu nǚ méi xīn huà, qīng guó qīng chéng bù zhī jià
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
zhǎng gē yōng dé shàng róng chē, huí shǒu xiāng guī lèi yíng bǎ sì.
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四]。
xuán chōu jīn xiàn xué fèng qí, cái shàng diāo ān jiào zǒu mǎ.
旋抽金线学缝旗，纔上雕鞍教走马。
yǒu shí mǎ shàng jiàn liáng rén, bù gǎn huí móu kōng lèi xià.
有时马上见良人，不敢回眸空泪下。
xī lín yǒu nǚ zhēn xiān zǐ, yī cùn héng bō jiǎn qiū shuǐ,
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
zhuāng chéng zhǐ duì jìng zhōng chūn, nián yòu bù zhī mén wài shì.
妆成只对镜中春，年幼不知门外事。
yī fū tiào yuè shàng jīn jiē, xié tǎn bàn jiān yù xiāng chǐ.
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
qiān yī bù kěn chū zhū mén, hóng fěn xiāng zhī dāo xià sǐ.
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
nán lín yǒu nǚ bù jì xìng, zuó rì liáng méi xīn nà pìn.
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
liú lí jiē shàng bù wén xíng, fěi cuì lián jiān kōng jiàn yǐng.
瑠瓈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
hū kàn tíng jì dāo rèn míng, shēn shǒu zhī lí zài é qǐng.
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
yǎng tiān yǎn miàn kū yī shēng, nǚ dì nǚ xiōng tóng rù jǐng.
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
běi lín shào fù xíng xiāng cù, xuán chāi yún huán shì méi lǜ.
北邻少妇行相促，旋拆云鬟拭眉绿。
yǐ wén jī tuō huài gāo mén, bù jué pān yuán shàng chóng wū.
已闻击托坏高门，不觉攀缘上重屋。
xū yú sì miàn huǒ guāng lái, yù xià huí tī tī yòu cuī.
须臾四面火光来，欲下回梯梯又摧。
yān zhōng dà jiào yóu qiú jiù, liáng shàng xuán shī yǐ zuò huī.
烟中大叫犹求救，梁上悬尸已作灰。
qiè shēn xìng de quán dāo jù, bù gǎn chí chú jiǔ huí gù.
妾身幸得全刀锯，不敢踟蹰久回顾。
xuán shū chán bìn zhú jūn xíng, qiáng zhǎn é méi chū mén qù.
旋梳蝉鬓逐军行，强展蛾眉出门去。
wàn lǐ cóng zī bù dé guī, liù qīn zì cǐ wú xún chù.
万里从兹不得归，六亲自此无寻处。
yī cóng xiàn zéi jīng sān zài, zhōng rì jīng yōu xīn dǎn suì.
一从陷贼经三载，终日惊忧心胆碎。
yè wò qiān zhòng jiàn jǐ wéi, cháo cān yī wèi rén gān kuài.
夜卧千重剑戟围，朝餐一味人肝脍。
yuān wéi zòng rù qǐ chéng huān? bǎo huò suī duō fēi suǒ ài.
鸳帏纵入岂成欢？宝货虽多非所爱。
péng tóu gòu miàn máng méi chì, jǐ zhuǎn héng bō kàn bù dé.
蓬头垢面狵眉赤，几转横波看不得。
yī shang diān dǎo yán yǔ yì, miàn shàng kuā gōng diāo zuò zì.
衣裳颠倒言语异，面上夸功雕作字。
bǎi tái duō shì jǐn hú jīng, lán shěng zhū láng jiē shǔ mèi.
柏台多士尽狐精，兰省诸郎皆鼠魅。
hái jiāng duǎn fà dài huá zuǎn, bù tuō cháo yī chán xiù bèi
还将短髪戴华籫，不脱朝衣缠绣被；
fān chí xiàng hù zuò sān gōng, dào pèi jīn yú wèi liǎng shǐ.
翻持象笏作三公，倒佩金鱼为两史。
cháo wén zòu wǔ duì rù cháo táng, mù jiàn xuān hū lái jiǔ shì.
朝闻奏[五]对入朝堂，暮见喧呼来酒市。
yī zhāo wǔ gǔ rén jīng qǐ, hū xiào xuān zhēng rú qiè yǔ liù.
一朝五鼓人惊起，呼啸喧争如窃语[六]。
yè lái tàn mǎ rù huáng chéng, zuó rì guān jūn shōu chì shuǐ
夜来探马入皇城，昨日官军收赤水；
chì shuǐ qù chéng yī bǎi lǐ, cháo ruò lái xī mù yīng zhì.
赤水去城一百里，朝若来兮暮应至。
xiōng tú mǎ shàng àn tūn shēng, nǚ bàn guī zhōng qián shēng qī xǐ.
凶徒马上暗吞声，女伴闺中潜生[七]喜。
jiē yán yuān fèn cǐ shí xiāo, bì wèi yāo tú jīn rì sǐ,
皆言寃愤此时销，必谓妖徒今日死，
qūn xún zǒu mǎ chuán shēng jí, yòu dào guān jūn quán chén rù
逡巡走马传声急，又道官军全陈入；
dà péng xiǎo péng xiāng gù yōu, èr láng sì láng bào ān qì.
大彭小彭相顾忧，二郎四郎抱鞍泣。
chén chén bā shù rì wú xiāo xī, bì wèi jūn qián yǐ xián bì
沉沉[八]数日无消息，必谓军前已衔璧；
bǒ qí diào jiàn què lái guī, yòu dào guān jūn xī bài jī.
簸旗掉剑却来归，又道官军悉败绩。
sì miàn cóng zī duō è shù, è shù, xiàng xiào zuò è shù yī dòu huáng jīn yī shēng sù jiǔ.
四面从兹多厄束，（「厄束」，项校作「轭束」）一斗黄金一升粟[九]。
shàng ràng chú zhōng shí mù pí, huáng cháo jī shàng kuī rén ròu.
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
dōng nán duàn jué wú liáng dào, gōu hè jiàn píng rén jiàn shǎo.
东南断绝无粮道，沟壑渐平人渐少。
liù jūn mén wài yǐ jiāng shī, qī jià yíng zhōng tián è piǎo.
六军门外倚殭尸，七架营中填饿殍。
qī jià, chén yín kè xiào zuò qī cuì.
（「七架」，陈寅恪校作「七萃」。
）
cháng ān jì jì jīn jīn hé yǒu? fèi shì huāng jiē mài miáo xiù.
长安寂寂金（今）何有？废市荒街麦苗秀。
cǎi qiáo zhuó jǐn xìng yuán huā, xiū zhài zhū cán yù gōu liǔ.
采樵斫尽杏园花，修寨诛残御沟柳。
huá yī xuān xiù gǔ jiē xiāo sàn, jiǎ dì zhū mén wú yī bàn.
华[一○]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
hán yuán diàn shàng hú tù xíng, huā è lóu qián jīng jí mǎn.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
xī shí fán shèng jiē mái mò, jǔ mù qī liáng wú gù wù.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nèi kù shāo wèi jǐn xiù huī, tiān jiē tà jǐn gōng qīng gǔ.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lái shí xiǎo chū chéng dōng mò, chéng wài fēng yān rú sāi sè.
来时晓出城东陌，城外风烟如塞色。
sāi sè, jiǎng xiào zuò mò sè.
（「塞色」，蒋校作「墨色」。
）
lù páng shí jiàn yóu yì jūn, pō xià jì wú yíng sòng kè.
路旁时见游奕军，坡下寂无迎送客。
bà líng dōng wàng rén yān jué, shù suǒ suǒ lí shān jīn cuì miè.
霸陵东望人烟绝，树鏁（锁）骊山金翠灭。
dà dào jù chéng jí zi lín, xíng rén yè sù qiáng kuāng yī yī yuè.
大道俱成棘子林，行人夜宿墙匡[一一]月。
míng cháo xiǎo zhì sān fēng lù, bǎi wàn rén jiā wú yī hù.
明朝晓至三峯路，百万人家无一户。
pò luò tián yuán dàn yǒu hāo, cuī cán zhú shù jiē wú zhǔ.
破落田园但有蒿，催残竹树皆无主。
cuī, xiàng xiào zuò cuī.
（「催」，项校作「摧」。
）
lù páng shì wèn jīn tiān shén yī èr, jīn tiān wú yǔ chóu yú rén.
路旁试问金天神[一二]，金天无语愁于人。
miào qián gǔ bǎi yǒu cán niè yī sān, diàn shàng jīn lú shēng àn chén.
庙前古柏有残枿[一三]，殿上金炉生暗尘。
yī cóng kuáng kòu xiàn zhōng guó, tiān dì huì yī sì míng fēng yǔ hēi
一从狂宼陷中国，天地晦[一四]冥风雨黑；
àn qián shén shuǐ zhòu bù chéng, bì shàng yīn bīng qū bù dé.
案前神水呪不成，壁上阴兵驱不得。
xián rì tú xīn diàn xiǎng sī, sī, zhào suì zhī xiào zuò ēn.
闲日徒歆奠飨思，（「思」，赵遂之校作「恩」。
wēi shí bù zhù shén tōng lì.
）危时不助神通力。
wǒ jīn kuì nǜ zhuō wèi shén, qiě xiàng shān zhōng shēn bì nì
我今愧恧拙为神，且向山中深避匿；
huán zhōng xiāo guǎn bù céng wén, yán shǎng xī shēng wú chǔ mì.
寰中箫管不曾闻，筵上牺牲无处觅。
xuán jiào yǎn guǐ bàng xiāng cūn, zhū bō shēng líng guò zhāo xī.
旋教魇鬼傍乡村，诛剥生灵过朝夕。
qiè wén cǐ yǔ chóu gèng chóu, tiān qiǎn shí zāi fēi zì yóu.
妾闻此语愁更愁，天遣时灾非自由。
shén zài shān zhōng yóu bì nàn, hé xū zé wàng dōng zhū hóu!
神在山中犹避难，何须责望东诸侯！
qián nián yòu chū yáng zhèn guān, jǔ tóu yún jì jiàn jīng shān.
前年又出扬震关，举头云际见荆山。
rú cóng dì fǔ dào rén jiān, dùn jué shí qīng tiān dì xián.
如从地府到人间，顿觉时清天地闲。
shǎn zhōu zhǔ shuài zhōng qiě zhēn, bù dòng gān gē wéi shǒu chéng.
陕州主帅忠且贞，不动干戈唯守城。
pú jīn zhǔ shuài néng jí bīng, qiān lǐ yàn rán wú gē yī wǔ shēng.
蒲津主帅能戢兵，千里晏然无戈[一五]声。
gē, jiǎng xiào zuò quǎn.
（「戈」，蒋校作「犬」。
）
cháo xié bǎo huò wú rén wèn, yè chā jīn chāi wéi dú xíng.
朝携宝货无人问，夜插金钗唯独行。
míng cháo yòu guò xīn ān dōng, lù shàng qǐ jiāng féng yī wēng.
明朝又过新安东，路上乞浆逢一翁。
cāng cāng miàn dài tái xiǎn sè, yǐn yǐn shēn cáng péng dí zhōng.
苍苍面带苔藓色，隐隐身藏蓬荻中。
wèn wēng běn shì hé xiāng qū? dǐ shì hán tiān shuāng lù sù? shì, xiàng xiào zuò shì.
问翁本是何乡曲？底是寒天霜露宿？（「是」，项校作「事」。
）
lǎo wēng zàn qǐ yù chén cí, què zuò zhī yí yǎng tiān kū.
老翁蹔起欲陈辞，却坐支颐仰天哭。
xiāng yuán běn guàn dōng jī xiàn, suì suì gēng sāng lín jìn diān
乡园本贯东畿县，岁岁耕桑临近甸；
suì zhǒng liáng tián èr bǎi chan, nián shū hù shuì sān qiān yī liù wàn.
岁种良田二百壥，年输户税三千[一六]万。
xiǎo gū guàn zhī hè shī páo, zhōng fù néng chuī hóng tiǎn fàn.
小姑惯织褐絁袍，中妇能炊红忝饭。
qiān dù cāng xī wàn sī yī qī xiāng, huáng cháo guò hòu yóu cán bàn.
千度仓兮万丝[一七]箱，黄巢过后犹残半。
zì cóng luò xià tún shī lǚ, rì yè xún bīng rù cūn wù
自从洛下屯师旅，日夜巡兵入村坞；
xiá zhōng qiū shuǐ bá qīng shé, qí shàng gāo fēng chuī bái hǔ.
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风吹白虎。
rù mén xià mǎ ruò xuàn fēng, qìng shì qīng náng rú juǎn tǔ.
入门下马若旋风，罄室倾囊如卷土。
jiā cái jì jǐn gǔ ròu lí, jīn rì chuí nián yī shēn kǔ.
家财既尽骨肉离，今日垂年一身苦。
yī shēn kǔ xī hé zú jiē, shān zhōng gèng yǒu qiān wàn jiā,
一身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万家，
cháo jī yī bā shān shàng xún péng zi, yè sù shuāng zhōng wò dí huā!
朝饥[一八]山上寻蓬子，夜宿霜中卧荻花！
qiè wén cǐ fù shāng xīn yǔ, jìng rì lán gān lèi rú yǔ.
妾闻此父伤心语，竟日阑干泪如雨。
chū mén wéi jiàn luàn xiāo míng, gèng yù dōng bēn hé chǔ suǒ?
出门惟见乱枭鸣，更欲东奔何处所？
réng wén biàn lù zhōu chē jué, yòu dào péng mén zì xiāng shā
仍闻汴路舟车绝，又道彭门自相杀；
yě sè tú xiāo zhàn shì hún, hé jīn bàn shì yuān rén xuè.
野色徒销战士魂，河津半是寃人血。
」
shì wén yǒu kè jīn líng zhì, jiàn shuō jiāng nán fēng jǐng yì.
适闻有客金陵至，见说江南风景异。
zì cóng dà kòu fàn zhōng yuán, róng mǎ bù céng shēng sì bǐ,
自从大宼犯中原，戎马不曾生四鄙，
zhū chú qiè dào ruò shén gōng, huì ài shēng líng rú chì zǐ.
诛锄窃盗若神功，惠爱生灵如赤子。
chéng háo gù zhi jiào jīn tāng yī jiǔ, xú jùn yún: bó sān sān bā yī sī wǔ bā sān sì zuò xiào.
城壕固謢教金汤[一九]，（徐俊云：伯三三八一、斯五八三四作「斆」。
zuò jiào wù.
作「教」误。
）
fù shuì rú yún sòng jūn lěi.
赋税如云送军垒。
nài hé sì hǎi jǐn tāo tāo, zhàn rán yī jìng píng rú dǐ.
奈何四海尽滔滔，湛然一境平如砥。
bì nàn tú wèi què xià rén, huái ān què xiàn jiāng nán guǐ.
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
yuàn jūn jǔ zhào dōng fù dōng, yǒng cǐ cháng gē xiàn xiàng gōng.
愿君举棹东复东，咏此长歌献相公。